专访新晋雨果奖得主海涯：中国科幻还需要很多底层的努力
对海涯来说，成都之行既梦幻又匆忙。20日晚飞抵成都，21日从偶像大刘手中接过奖杯，22日下午便马不停蹄赶往机场，23日早上已端端正正坐在了银行的工位前。当中他还抽空跟朋友去了趟三星堆博物馆，被三星堆文物的奇崛宏丽所震撼。他告诉南都记者：“因为它是一个非常早期的文明，想象力非常丰富，有一种既非常写实又非常浪漫的色彩。”
10月21日晚，2023雨果奖颁奖典礼在成都科幻馆雨果厅举行。深圳90后小伙海涯凭借作品《时空画师》斩获2023雨果奖短中篇小说奖，成为继刘慈欣、郝景芳之后第三个获得雨果奖的中国作家。
刘慈欣给海涯颁奖。（图片来自网络）
颁奖典礼上，海涯从2015雨果奖长篇小说奖获得者、著名科幻作家刘慈欣手中接过了雨果奖的奖杯，科幻文学的命脉在两代创作者之间薪火相传。海涯后来告诉南都记者，因为是大刘多年的“死忠粉”，由偶像给自己颁奖，那一刻心情非常激动。
他在获奖感言里说：“我每天计算着我的时间，计算着我的收入，但我在下班途中，在每天晚上加班回家的路上，我也会去仰望一下星空，这本来是两个毫不相关、互不干涉的平行世界，但现在在成都，这两个世界融合了，理想照进了我的现实。”
关于星空的表述，无疑也是在致敬以大刘为代表的前辈作家开创的中国新科幻传统。
和大刘一样，海涯有一份与科幻文学完全不相干的工作。他供职于招商银行深圳分行，是一名勤恳的金融打工人。领奖当天，他身着一身新款行服登台，其斜杠气质和跨界身份，引爆了业内外广大网友的热烈讨论。
海涯出生于湖南湘潭，从小嗜好阅读和写作。2011年，还在读大学的他小试牛刀，在《今古传奇·故事版》发表了第一篇作品。《今古传奇·故事版》是当时非常有名、读者群也非常广的杂志，内容涵盖科幻、奇幻、悬疑等等，注重故事性。毕业后，海涯来到深圳，进入银行体系工作，有一搭没一搭地写写小说。他曾说：“我是很现实的人，可以说日常的高压工作以及家庭生活占据了我超过九成的时间。但写作作为一种不那么低级趣味的爱好，算是给自我留的一点小小私人空间吧。”至2017年、2018年左右，海涯觉得找到了状态，可以认真地写一些东西，“把它当做业余生活很重要的组成部分”。此后，他一人分饰两角，白天做金融，晚上写科幻，产量不高但状态稳健，断断续续却心无旁骛，迄今为止已经发表了《血灾》《龙骸》《江之怒》《时空画师》等优秀作品。
《时空画师》创作于2021年，2022年刊发于科幻小说系列读本《银河边缘009：时空画师》，2023年摘得雨果奖。这是个并不繁冗的故事：北京故宫博物院闭馆日惊现“鬼影”，刑警主人公介入调查后发现，事情可能与一幅宋朝古画有关。《时空画师》采用了推理小说的写法，将中国传统文化、历史、推理与科幻相结合，追溯名画《千里江山图》的创作经过，虚构了天才画师希孟的人生故事，也呈现了北宋朝野波诡云谲的权力纷争。
在深圳生活了十一年，这个90后金融人身上濡染了这座城市的高效、自律与务实。面对《时空大师》的获奖，海涯表现得很“淡定”。“拿到了雨果奖，并不真的意味着我就进入了一线作家的行列了。还差得远呢。”他谦虚地告诉南都记者。可即便在写作水平上与前辈尚有差距，海涯仍保留写作者的骄傲，不愿意成为“第二个谁谁谁”，强调“我是有我自己的风格和自己的追求的”。
谈及未来，海涯认为，无论从写作还是从市场来讲，中国科幻依然任重道远。他说：“我们要建一座金字塔，肯定是要有地基、塔基的。现在因为有了大刘，我们的塔尖已经横空出世了。但你要让它保持在那里，甚至出现更多的塔尖，其实是需要很多底层的努力的。这也是未来我们的读者，特别是我们的作者需要去努力的方向。”
南都专访海涯
获奖并不意味着进入一线作家行列
南都：海涯你好！首先祝贺你凭借《时空画师》获得2023雨果奖短中篇小说奖。你是继刘慈欣、郝景芳之后，第三位斩获雨果奖的中国作家。有网友在讨论，海涯是否有可能成为第二个刘慈欣？有这样两位前辈获奖者，你会不会感到压力？
海涯：我不是谁的接棒人或继承人。我和前两位雨果奖的中国获奖者在写作内容、类型、风格上，都是完全天差地别的。特别是大刘，大刘写的是长篇，跟我的短中篇不是一个概念。也包括水平上的差距，确实是天上地下的差距。这个客观事实得承认。
但大家都是独立的人，都在写作，所谓文无第一，武无第二，我写作的话肯定也有我自己的骄傲，我不希望成为第二个谁谁谁。读者可以觉得我写得不好，但我是有我自己的风格和自己的追求的。
雨果奖当然是一个很高级别的奖，但当年大刘拿到雨果奖并不只是意味着雨果奖对他的认可。大刘在拿到雨果奖之前，他在科幻圈已经具有了非常崇高的地位。更确切地来说，我觉得是大刘成就了雨果奖，或者说，大刘和雨果奖互相成就。可能对于我来说，获得雨果奖是莫大的荣誉，但是大刘拿奖应该是非常淡定的。包括我自己对这件事也很淡定。拿到了雨果奖，并不真的意味着我就进入了一线作家的行列了。还差得远呢。我只是一个业余作者，甚至业余作者里面，我觉得也有很多写得比我好的。
南都：在颁奖典礼上，大刘把奖杯递给你的时候，你内心是什么感觉？你和大刘在场下交流过吗，他如何评价这篇获奖作品？
海涯：领奖那一刻确实非常激动。这些天接受记者采访，很多人跟我提到大刘。科幻破圈其实也就是这几年的事，但也仅限于大刘。与其说是科幻破圈，不如说是大刘破圈。有很多人知道他，并且知道他的作品。但大部分人除了《流浪地球》和《三体》，没有读过大刘其他的中短篇小说。大刘的所有作品我都是滚瓜烂熟的，包括他的一些访谈，可以说我是大刘的一个久远的死忠粉。当我的偶像给我颁奖的时候，我当然非常激动。当时他还跟我说了几句话，应该是勉励的话，但我现在已经记不清了。因为当时处于大脑非常懵圈的状态。
因为大刘的想象力非常出众，在我们的印象中，大刘应该是非常年轻、非常快乐的一个人。但当我真实地见到大刘，发现他确实年纪不小了，状态也有点疲惫，这么多年也没有新作，我想他一直也是很有压力的。作为粉丝，我是很心疼的。我觉得最好的方法是不要打扰他，也没有跟他交换微信。我觉得后续我也不会跟他交流，不去打扰他。
南都：今年世界科幻大会在成都举行，雨果奖也首次来到成都颁奖，这是否意味着中国科幻的新机遇？
海涯：肯定是会有一些激励作用的。我以前很少参与科幻的活动，偶尔参与一些，规模完全是跟这个没法比。我记得上次参加科幻的活动，是2019年在深圳举办的中国科幻大会。那仅限于在深圳大学的一个会场，大家做一些讲座，颁了银河奖和另外一个奖项。包括整体的规格，其实咱们这次成都是世界科幻大会，规格是相当高的，我们新建的场馆相当漂亮，我觉得肯定是会引发更大的关注，对中国来说是一个机会。
但是目前我们国家无论科幻写作还是科幻市场，都是处于非常初级的状态，并不会因为一个巨大的机会就出现突飞猛进的变化。任何东西要取得成果必定有一个长期积累的过程。我们要建一座金字塔，肯定是要有地基、塔基的。现在因为有了大刘，我们的塔尖已经横空出世了。但你要让它保持在那里，甚至出现更多的塔尖，其实是需要很多底层的努力的。所以，这方面我们还很不足。这也是未来我们的读者，特别是我们的作者需要去努力的方向。
蔡京的题跋里有隐藏的信息量
南都：听说这次得奖的作品《时空画师》最初的灵感来自央视《国宝档案》介绍的北宋名画《千里江山图》。事实上这幅画2017年在故宫燕翅楼展出过，当时为了一睹传世名作，掀起了一波观展热潮。关于《千里江山图》作者王希孟的生平，画卷上有一段短短几十个字的蔡京的题跋。你就是从蔡京这段题跋衍生出整个故事的吗？
海涯：蔡京的题跋给出的关于王希孟的个人信息很有限，但是反映出的其他信息量是很大的，有很多矛盾的东西在里面。比如蔡京题跋上并没有说王希孟姓王，只说：“政和三年闰四月八日赐。希孟年十八岁，昔在画学为生徒，召入禁中文书库，数以画献，未甚工。上知其性可教，遂诲谕之，亲授其法。不逾半岁，乃以此图进。上嘉之，因以赐臣京，谓天下事在作之而已。”
北宋 王希孟 《千里江山图》。（图片来自网络）
我当时查了资料，正常来说，北宋的皇室画学入学是有年龄限制的，多少岁进去属于生徒，学习多少年之后转到另一个级别。倒推过去，希孟可能年纪很小就进入画学了，这个年龄和历史上记载的入画学的年龄是有冲突的。为什么我把他跟蔡京绑在一起？因为这幅画本身就是宋徽宗赐给蔡京的，从赐画的行为里很明显可以感受得出，皇帝对自己手下的权臣，既是鼓励，也有一种敲打和鞭策的意味。他为什么通过希孟这幅画来达到这个目的？我后来根据时间去推理，希孟入画学的时间和蔡京当权的时间，希孟离开画学被冷落的时间和蔡京被罢黜的时间，两两是重合的。这都是一些很巧合的东西，是蔡京题跋里隐藏的信息量。如果你找资料去比对，是有很大的扩展空间的。
南都：《时空画师》里的希孟为什么姓赵？另外，小说里提到了南宋李嵩的《骷髅幻戏图》，这幅画跟这个故事又有什么关系？
海涯：我不知道现在大家看的哪个版本，我估计现在很多读者手上没有纸质版的小说，大部分是转发的电子版或者在线链接。那个链接里没有原文注释。所以很多读者不明白，为什么我在小说里把希孟设定为姓赵。
因为蔡京的题跋里只提到他的名字叫希孟。关于他到底姓什么，历史学界有许多说法。现在大家普遍采用的王希孟其实源自清代著名收藏家梁清标的记录。梁清标在一个笔记里写到，《千里江山图》的作者名叫王希孟，他下了一个结论，但并没有说这个结论是怎么下的。因为他本身收藏宏富，很有可能他在其他历史资料里找到了希孟姓王的证据，但是这个材料目前我们并不掌握。所以对于希孟是否姓王一直是有争议的。
我采用的是一个更小众的观点。为什么蔡京在题跋里没有指明姓氏？为什么希孟年纪这么小就进入皇家画学，而且能够使用这么昂贵的材料去画一幅级别很高的山水长卷？我猜测，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北宋宗室子弟，可能是不那么受到重视的旁支，但因为血统的关系，毕竟能受到一些优待。蔡京在写题跋的时候，为了避讳没写出全名。
南宋 李嵩 《骷髅幻戏图》。（图片来自网络）
《时空画师》最后有一段话，希孟的幻影对周宁警官说，周的选择和他之前遇到的南宋的另一位画家很相似（两人都拒绝进入高维世界），这位画家还根据这个经历画了一幅图，这幅图就是《骷髅幻戏图》。这位南宋的画家就是李嵩，他流传于世的作品大部分是市井风俗画，擅长描绘底层市民的生活，非常有市井气息和田园气息。虽然他的身份是一个宫廷画家，但他的作品并不富丽堂皇。我推测，这个人应该是很有生活气息，同情底层老百姓的人，他是非常接地气的。所以我把这个人加到了小说里。《骷髅幻戏图》在李嵩的作品里是非常特别的一幅画，它的风格有点阴森诡异，对它的解读其实也非常多。李嵩到底为什么要画这么一幅画，有什么深意？刚好，这幅画和《千里江山图》都是收藏在北京故宫博物院的。所以我把它们做了一个联动。其实是我通过《骷髅幻戏图》想到一个比较科幻的点，通过这个点刚好又可以解释《千里江山图》背后希孟的身世。慢慢地就形成了一个故事的脉络。
南都：希孟的“离魂症”——意识进入高维空间，在高低纬之间自由穿梭的能力，是小说里最科幻的部分？
海涯：《时空画师》里有一段希孟和周宁警官的对话，其实涉及的是费马大定律的讨论。这是受到特德·姜《你一生的故事》启发来的。
很多读者朋友都说，这个故事的科幻味没那么浓。其实它的核心科幻点主要就是在这里。但我从来不会在小说中长篇累牍地去描述一个科学定律是怎么样的，我觉得这个交给读者自己去思考就可以了。
南都：希孟投影到故宫博物院的目的是什么，就是为了把周宁也拉入他自己的世界当中吗？
海涯：当时我的编辑也提出了这个问题，希孟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？我觉得他是一个非常孤独，非常悲惨的人，他其实没有拥有一个完整的人生，他的生命戛然而止了。但通过这种机会，他有一个漫长的存在感，时间对他而言根本不是问题。其实他的生命是定格在了十八岁的，所以他在心智上还是一个少年，但他的人生经历其实已经远超年龄对应的水平。小说里也说了，那个高维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，他仍然没有摆脱活着的时候那种孤独。他是非常渴望交流的。并且他也做过这样的尝试，之前在南宋的时候就找过李嵩，只不过李嵩拒绝了他。因为机缘巧合，他得以在故宫博物院出现，碰到了周宁警官，后者本身也是很有意思的人，所以他才会把这些东西向周宁倾诉。
这件事情对周宁也有改变的。周宁因为和希孟有一段共同的经历，实际上是具备了和希孟类似的预测未来的能力。比如小说结尾他跟他太太的对话，他知道他们未来会有一个很圆满的结局；他跟他之前单位领导说话，领导还没开口，他就知道自己要离开警局了；包括他的好朋友，还没有进门之前，他就知道他来了。还有故宫的书画修复师陈雯，当时她有个很大的困惑，因为重要的书画修复工作在解放后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完成了，此后书画会稳定很长一段时间，可能是七八十年，一百年，也许她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去施展她的技能。但周鸣很笃定地告诉她，她这一生里一定有机会修复顶级国宝。
这是个系列故事，周宁预见到了未来的一些事情，并且他的这个能力在未来的故事里会有体现。
南都：《时空画师》的故事背景之一是存放《千里江山图》的北京故宫博物院。故宫是一个传统文化的顶级IP。你有亲自到故宫博物院考察探访过吗？对紫禁城有什么印象？
海涯：我没去过故宫，我对故宫的了解仅限于我接触的一些书籍，一些影视作品等等。可能有很多描述是不合理的，甚至是错误的。如果真的是有一些冒犯的地方，确实只能跟大家说声抱歉了。但我确实是怀着对中华传统文化，包括对历史的好奇和敬意去写这篇小说的。可能未来我还会做很多类似的尝试。
不必刻意区分科幻与奇幻
南都：《时空画师》从内容到行文都特别具有中国风范，相对于科幻而言，它更像一个奇幻故事。你觉得科幻和奇幻的界限在哪？
海涯：我不会去刻意把握这个边界。关于科幻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的争论其实也很多年了。科幻到底是偏重于科学，还是偏重于文学，偏重于幻想，还是偏重于什么？或者科幻到底应该是硬科幻还是软科幻，科幻和奇幻有什么区别？其实我觉得，无论是科幻还是其他文学品类，各种不同的类型是在渐渐融合的。包括我非常欣赏的一位作家乔治·马丁，他的作品里有非常多的奇幻小说，也有非常多的科幻小说，他的科幻小说里的奇幻色彩也非常浓。我觉得这个本身并不是什么问题，大家用一个更包容的心态去看待它就好了，不用刻意去区分。
很多年前，有一部作品在科幻迷里知名度很高，是拉拉写的《春日泽·云梦山·仲昆》，拿了当年的银河奖。那篇作品连作者自己都认为是一个奇幻作品，但编辑仍然选择发表了它，并且获得了当时中国科幻的最高奖项。我想，一个好的作品，大家并不在乎它到底是什么类型。那部作品距离现在至少有十多年了。十多年过去，难道我们的心态反而愈来愈保守了吗？
南都：《时空画师》的获奖让历史题材科幻小说受到大众的关注，将历史和未来，时间坐标轴上的两极融合到一起进行文学创作，确实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。请谈谈你眼里的历史科幻。
海涯：其实本身科幻就是一个很小众的门类，科幻下面还分很多不同的种类和流派。这个本身我不太在意，但确实它是客观存在的。历史类小说很早就存在了。国外的“或然历史”或所谓的“蒸汽朋克”，都是属于跟历史相关的科幻小说。在国内，启发大刘写出了《三体》的钱莉芳老师的《天意》《天命》，当时都是影响非常大的历史科幻小说。更早一些，像上个世纪的童恩正老师的《古峡迷雾》，刘兴诗的《美洲来的哥伦布》，都属于历史科幻小说。并不是我发明了这样一个类型，这个品类无论是在国外还是国内早就存在了。
南都：你写这个类型的科幻小说是因为对历史比较感兴趣？日常会读哪些类型的书籍？
海涯：对，我对历史比较感兴趣。我看的书比较杂一点，历史类也分很多种，有非常学术的著作，我偶尔也看。还有一些相对通俗一点的东西我也看。奇幻、玄幻、悬疑、推理、武侠，我都会去看。看书对我来说是个比较快乐的过程，我不会因为我写的是科幻就只盯着科幻小说或者科普作品。
新晋雨果奖得主海涯。
写作本质上是对大脑的放松
南都：你在招商银行深圳分行工作，本职是一名金融人。银行的工作想来相当忙碌，获奖之后，有网友将你称为“时间管理大师”，认为科幻写得好的都是“兼职作家”。能否谈谈你每天的工作、生活和写作的情况，你是怎么在繁忙的工作中抽出时间完成小说创作的？
海涯：这里有一个误会，首先大部分金融行业是不允许兼职串岗的。写作不是一个副业，不算一个兼职。我在公司，公司有公司的纪律，我有我的职业精神，我肯定不会在上班时间写，只会在业余时间去写。这个时间就靠自己把握了。我们每个人都有业余时间，有的人去做一些比较低消耗的事情，比如玩玩手机，出去旅个游，或者有些朋友对运动有兴趣，去爬山、跑步，只是我的兴趣爱好跟别人不太一样，我喜欢写一点东西。这个也不用说什么平衡不平衡的问题，业余时间大家都有，只是你愿不愿意用它来做一些事情。
南都：下班以后再去做写作这种重脑力的工作，其实也蛮累的。
海涯：我本身的生活相对来说是比较单调、繁忙的。但我在工作状态中是一种思维方式，我在写小说的时候是另一种思维方式。写小说其实也是对我自己情绪的一种宣泄。我可以找到另外一种不一样的精彩，这本质上对我的大脑是一种放松。虽然它确实消耗脑力。我记得有医学家讲过，人大脑的潜力是很强的，通过这种思维的转化，对大脑的精力，包括精神上的补充是很有益处的。写作对我来说是一种发泄和放松，不会造成额外的消耗。
南都：有没有考虑过写网络小说？
海涯：我的写作方式是比较偏传统出版的。相对而言，网络小说不管是从写作模式还是商业模式上来讲，是完全不同的一个类型。这两者之间的区别比我正常上班和我写作之间的区别还要大。网络小说是高度商业化的东西，写作节奏非常快。网络作家是有日更要求的，每天几千字甚至上万字。我也见过一些网络作家，因为有任务和字数逼迫他，在他们身上确实有一些焦虑情绪。至少我写的科幻小说跟这个完全不同，我还是比较随性的状态。我的产量，可能一年最多也就写个两三篇短篇，每个短篇两万字左右，顶格算两万字，一年也就六万字。这种成绩，且不说放在网络文学里，哪怕是放在传统文学里都是一个不值一提的数字。
深圳这座城市多元而包容
南都：你是因为什么机缘加入的深圳作协？作协给你的创作提供了哪些支持？
海涯：2021年左右，深圳的一位老师，他是比较热衷于科幻的活动的，跟市作协也有一些联系。当他知道我在深圳之后，就把我推荐进了作协。我本人之前对于作协不是太了解。目前我是一个非常松散的会员。作协可能有一些活动，我完全没有参加过。可能仅仅限于在作协群里待着，看到其他老师的发言，我也不会参与讨论。目前我在作协是一个比较佛系的状态。其实对于作家来说，也并不需要太大的支持，文艺创作本来是自由生长的东西，作协给了我们一个很宽松的环境，我觉得就够了。
南都：你怎么评价深圳这座城市？它给你的人生带来了什么？
海涯：我在深圳生活了十一年了。我的写作习惯还算是比较自律，比较有目标感的，这是我在深圳生活和工作养成的习惯。深圳确实是节奏非常快的，非常年轻也非常有生气的城市。以前我一直觉得深圳是文化荒漠，但是在深圳生活了这么多年，我发现并非如此。深圳虽然很繁忙，但是深圳读书月、读书城的活动，都在非常热烈地开展，市民的参与度也很高。我在地铁上有时候也能看到读书的朋友。这真是一个很好的状态。这个城市非常多元，非常包容，它既可以很快，同时也可以有一些让我们慢下来思考的东西。
南都：请谈谈目前的写作和出版计划。
海涯：写作发表会有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。目前没有跟读者见面的作品有三篇，其中一篇应该是在下一期《银河边缘》里发出来。其他的两篇，包括我其他的一些作品，出版社有意向做成合集，现在进度还是很让人满意的。
采写：南都记者 黄茜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