桂林面塑：万千姿态手中出 匠心妙手塑传承
项目名称：桂林面塑
项目类别：传统美术
项目内容：桂林面塑艺术的起源和发展与民间仪礼风俗紧密相联，是长期以来桂林风俗民情的代表与缩影，富有浓郁的民间特色；其依托桂林丰富的文化资源，在中原文化与岭南文化浸润交融下，既有北方面塑粗犷质朴的特性，又有南方面塑细腻秀丽的风格，成为当地祭祀、喜庆、装饰的信物和标志；面塑制品具有精美细致且惟妙惟肖，题材丰富且特色鲜明，便于携且易于保存等特点。
项目级别：2023年列入第九批自治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
面人，在老一辈人的记忆里并不陌生。彼时的小孩都喜欢蹲在面人小摊边，瞪大眼睛，看着老艺人把一团面捏成栩栩如生的小动物，或是手持金箍棒的孙悟空、肥头大耳的猪八戒、大刀关云长等历史传说或经典作品中的人物。老艺人的这门神奇手艺叫作“面塑”，俗称“捏面人”。
面塑起源于传统的饮食文化，是一种以面粉、糯米粉、蜂蜜等为主要原料，通过手艺人的创作，从而形成各种人物形象的传统民俗艺术。《恭城县志》中记载，桂林面塑盛行于清末民初，在桂林市区、永福县、灌阳县、平乐县、全州县、资源县、恭城瑶族自治县、龙胜各族自治县等各地均有分布，贯穿桂林人的节庆、祭祀、生产、生活等各个方面，是中国民间艺术的组成部分。
随着时光流逝，面人渐渐退出了人们的日常生活。幸而历经百余年发展的桂林面塑得以传承下来，如今已被列入自治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。一个个栩栩如生的面塑作品背后，是桂林面塑艺人持之以恒的努力与热爱。
一面一世界 一塑一乾坤
栩栩如生的青龙、红脸绿袍的关云长、魁梧帅气的赵子龙、绚丽多姿的玫瑰等各类制作精巧、形象逼真的面塑作品摆满展柜。只见周林泽手拿小竹刀在面团上灵巧地点、切、刻、划，五颜六色的面团在他手里反复捏搓。不一会儿，形态各异的面塑作品就出现在手上……日前，记者走进桂林面塑第四代传承人周林泽位于万福路的工作室，看到这一幕，在他指尖飞舞的，就是一种世相、一个世界。
桂林面塑从雕刻发展而来，用面塑的手法展现雕塑艺术，把一门艺术带进千万户寻常百姓家，在指尖上传承着民间世俗风情文化。
周林泽笑着告诉记者，“捏面人”在北方比较常见，而在南方则比较少见。在广西，由于面食不是主食，面塑算是“小众”工艺。面塑艺人根据所需，利用塑刀、滚子、衣纹刀、擀面棒、面塑压板、专用彩绘笔等工具，辅以揉、搓、捏、压、挑、擀等手法进行操作，桂林面塑以家族传承和师徒传承为主，艺人及其弟子、学员在广西各城市从事桂林面塑相关工作。“这门手艺是我从外祖父那学来的。”
在工作室里，周林泽手拿小竹刀在面团上灵巧地点、切、刻、划，五颜六色的面团在他手里反复捏搓。不一会儿，形态各异的面塑作品就出现在他手上。（受访者供图）
他介绍，因为桂林独特的地理环境、丰富的自然景观、厚重的历史沉淀，赋予了桂林面塑与众不同的特点，发挥地方特色的同时汲取北方面塑的长处，也是桂林面塑在新时代背景下积极寻求突破的表现之一。
桂林面塑有食用和收藏两类，两者在和面的配方和手法上各有不同，收藏类面塑需着重考虑面团在可塑性、防腐性等方面的要求。制作方面分选材、揉面、成团、染料、上色、刀刻、裁剪、组合、配饰、完善等十几项工序，作品尺寸在10cm至100cm之间。作品题材以反映桂林自然景观、民俗风情、宗教信仰、历史文化人物、花鸟走兽等为代表，深刻反映了桂林山水之美、人文之厚。
1978年，为吸引海外旅游者参观订货，工艺美术厂在销售厅创立民间工艺品“面人”制作项目，为来访者现场表演。作品多为仕女、《西游记》中人物和各类动物，并在现场为参观者捏造肖像。优秀的面塑艺人也曾多次赴海外进行创作表演展示。
如今，桂林面塑以桂林市为中心，辐射周边县城和广西各城市，在平乐县、灌阳县、龙胜各族自治县等地，有八家手工作坊专业从事面塑成品或半成品生产工作。传承群体根据面塑用途的区别，有调制配方和面、配件制作与服饰搭配、拼装粘合等工种之分。
周林泽创作的面塑《四大天王》。记者蒋璇 翻拍
巧手“捏”百态 指尖传非遗
桂林面塑使用材料低廉、工艺简单，目前传承人覆盖面广，遍及广西各城市，传承生命力强，“90后”的周林泽便是其中的代表人物。
1991年，周林泽出生在桂林市象山区平山田心村。作为“90后”的年轻人，他为何会痴迷于传统面塑工艺？这一切还要从他的成长经历说起。在周林泽的印象中，儿时，他的外祖父总会像变戏法一样变出很多不同的人物逗他开心，那时的他觉得将一个平淡无奇的面团揉捏成活灵活现的人物、动物、花鸟等，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。
平日里，他常跟着外祖父走街串巷地叫卖面塑。一路上，外祖父津津乐道的经典故事深深地吸引着他，从《西游记》里的孙悟空到《三国演义》里的刘、关、张，这些故事在他心中播下了传统文化的种子。
正因如此，周林泽的面塑作品大多是神仙人物和古代故事人物。因为创作空间较大，每次在创作前，他会仔细地去了解即将塑造的人物的故事，想象这个人物穿着什么衣服、面部有什么表情。
“做人物面塑最重要的就是神韵，要想做出神韵，就离不开对人物性格的揣摩。像捏关公我就会仔细翻阅资料，给人物捏国字脸、丹凤眼，让他天庭饱满，从而捏出不怒自威的神采。”为了让人物的姿态更逼真传神，周林泽会亲自模拟每一个人物的姿态。因为在他看来，人体比例和肌肉线条都有讲究，“否则作品看起来不协调，不够生动”。
平日里，他还经常去咖啡店、茶馆里坐一下午，仔细观察往来的行人，在心里镌刻他们的神态和表情。出差时，他也细心了解当地文化，并用相机将有意思的人物和纹样记录下来。“把每一个人物的形态、气质、神韵等准确、精细地表现出来，才能捏成他们的神韵。最好的方法就是去观察，创作来源于生活。”因此，经他手塑出来的人物作品传神到位，仿佛让那些传奇的人物又活了起来。
“当你自己脑海里的想象，或者是一些设想，能够通过双手变成一个具体的东西、一个实在的物件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，是一件非常令人开心的事情。”他说。
如今，经过二十多年不断学习、创作和积累的周林泽已经算得上老手艺人了，他的面塑作品也在各种比赛中获奖。
谈及作品的售卖，周林泽显得格外慎重。他坦言，虽然如今通过直播带货吸引了不少客源，多数是广东、浙江、福建等地的买家，也有东南亚国家的客人，但他不会轻易地将自己的作品卖给不懂欣赏的人。“面塑是一种艺术品，不仅讲‘元’，更讲‘缘’。‘元’指的是这个艺术品的价格，‘缘’则是我和顾客之间的缘分。”
在他看来，每一次交易都不仅是金钱和物质的交换，还有创作者与收藏者之间的情感联系。“我们传统的面塑作品不该是买回家随便看一看就不要了，而是能够一代代地传给后辈。”周林泽希望他的面塑能找到真正懂得欣赏的人，这样他的作品和面塑这门技艺才能真正地被传承下去。
周林泽创作的财神面塑。记者蒋璇 摄
甲辰龙年，周林泽创作的《青龙面塑》。记者蒋璇 摄
老题材新做法 老手艺新题材
或许囿于材质与上色技法的限制，或许是传统审美所致，传统面塑的颜色总是做得浅淡些。意识到这一点，周林泽便在工作室里开始了一场大胆的创新。
“关于颜色搭配，我想要让人一眼看去就有种震撼的感觉，所以我做的面塑在颜色方面比传统的面塑更加鲜艳。”不仅是色调的纯度与亮度，周林泽革新了一整套色彩搭配体系，一种带有鲜明创作者烙印的审美取向。每一种颜色都经过他的反复调配和试验，以确保面塑作品整体色彩协调统一且充满视觉冲击力。
周林泽说，桂林面塑因地制宜，在制作配方中增加了本地重要的农作物产品，即糯米粉与粟米粉。此前的面塑作品，不易保存，容易出现发霉等情况，面团的色彩也多是用菠菜汁、西红柿汁等来调配，且作品均依附于一根竹签上，尺寸不大。
为此，周林泽对面塑作品的原材料作出了调整，不仅有面粉、糯米粉、粟米粉，还添加了防腐剂、蜂蜜、三花酒等物质增加面团的可塑性，以绘画颜料作为上色原料，增加面塑作品的防霉、防潮、防掉色等特质。
“面塑在北方以小为主、小中见大；南方有石雕、木雕、根雕等多种公众感兴趣的大门类，所以需要把作品更立体化、造型更大些。北方讲究‘细’，南方讲究‘塑’，我把二者结合起来，不仅要有大气的造型，局部和细节也力求精细些。”周林泽利用铁丝和报纸作为作品的骨架与肌肉，不仅突破面塑作品的高度，也让桂林面塑作品更具生动性。
如果将周林泽的传承与创新之路总结成一句话，那就是“老题材新做法，老手艺新题材”。他将传统技艺与时代元素相结合，将现代人物和动漫形象融入作品中，创作出诸多别具一格的面塑作品。
这些年来，周林泽完成了《逍遥山水间》《核匣十八罗汉》《四大天王》《南海观音》《文殊菩萨》《鼓舞壮乡情》等上千件作品，每一件作品都体现了他对面塑的热爱。
最让周林泽有成就感的作品，是一名顾客定制的《水浒传》108将的面塑。为了做好这套作品，他花了近五个月的时间，甚至在工作室里连续工作了十多个小时。“当时因为创作比较有激情，自己完全忘记了时间，天黑了又亮，自己始终没感觉到困意，始终处于兴奋的状态。”他说。
非遗带来快乐 传承步履不停
随着科技发展，在经济效益的驱动下，现代化机械和化工产品正在不断取代传统的加工器具和用料，使得桂林面塑传统工艺传承发展举步维艰。
周林泽在创作的同时，也在不断思考非遗在当下如何传承的问题。于他而言，既有非遗传承的责任，但更多是发自内心的喜欢，让他一直坚持，并不断尝试新的表达。
为了将面塑传统技法更好地传承发扬下去，周林泽近年来面向社会传授非遗技艺，将自己的“独门秘籍”与从业二十余年的心得体会分享给前来学习的学生和市民。“我总结出了一套自己的教学方法，能让学生以更快的速度上手，从零基础到能独立完成作品只需要两三个月。”
虽然面塑艺术技法易学，但想要达到形神兼备的程度，却需要几年如一日的钻研，即使是周林泽本人，也坦承自己“还在进步的过程中”。学员们前来学习的原因各不相同，或出于兴趣，或为了谋生，但周林泽并不在意，说只要能让更多人接触这项非遗文化，便觉足矣。
周林泽坦言，关于桂林面塑这项非遗，大家一直谈得比较多的是它的文化价值、艺术价值，可在他看来，它的价值首先是能给人带来快乐。“面塑技艺只有带给人欢乐，大家才愿意去接触、了解、传承。如果我们老是强调非遗的价值，可人们对此无感，那非遗传承只能是一句空话。”所以，他还在通过各种自媒体平台和一些线下活动推广面人手工艺，向更多普通人分享这份快乐。
“我们在新媒体平台累计粉丝已有十余万，而且多数都是年轻群体。”周林泽欣喜地表示，现在常有“95后”“00后”及“05后”的年轻人通过平台和他互动，说明年轻人对传统文化是非常感兴趣的。
或许非遗不只在传承人的手中代代相传，当传承人主动向当下生活靠近，乐于向大众分享，非遗就能获得更多人了解和喜欢，重新回到我们的日常生活中。
周林泽时常参与公益教学活动，并与小学员们共同展示创作成果。记者蒋璇 摄
